这人是谁呀？正是郭三。

那天，他昏厥后，被山里的冷风一吹，又醒了过来。按说，领受白山寨“家法”的人，是无一生还的，估计是行刑的弟兄们手下留情，才使他捡了一条小命。他对着山寨的方向拜了几拜，忽然听见远处寺庙的钟声，在空寂的山野显得分外凄凉。借着惨白的月光，在模糊中他看见一座庙宇，那是朵山上的庆云寺。无论如何，今晚也不能在山里过夜，先找个存身之地才是万全之策。求生的欲望让他鼓足了劲，晃晃悠悠朝那个方向走去。当走上寺庙的台阶，看见佛堂里摇曳的光亮时，他一下子昏倒在地……

到寺里后，日夜听慧远法师讲经，他深觉自己罪孽深重，就在庆云寺剃度出家，法号“智明”。这一段时间，他注意到一个湖北口音的人，每月十五准来，一来就烧高香，嘴里一边念念有词，一边虔诚地叩头，而且从不吝啬香火钱。

在一个僻静处，郭三说了他出家的前前后后，姨奶频频点头，要他注意一个人的行踪：他身量高大，操湖北口音。

郭三双手合十：“阿弥陀佛，正有一人，不知是不是施主要找的人？”

正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随即，姨奶和书恒、小赵组成“三人锄奸队”，并定于下月十五“锄奸”。

这天正是二月十五。

上山的路，姨奶是再熟悉不过了。季节虽是初春，山上树木次第发了新芽，有的还鼓出了花苞，在灰褐色的枝丫间藏藏掖掖，草色从鹅黄变成碧绿，大片大片的绿色铺满整个山坡。

今天是慧远法师的讲经日，来山上踏青的人不少，上庆云寺听经的人就更多了。锄奸队原想在堂外烧香时，结果李建福的性命，谁知佛堂外，香火缭绕，人们摩肩接踵，根本不见他的踪影，难道他今天没来礼佛？

郭三在佛堂上，侍立在慧远左右。姨奶混在人群当中，在一个蒲团上跪定，焦急地寻找目标。郭三给她睒睒眼睛，示意目标在前排中间的位置，原来李建福今天并没有烧香，直接坐在佛堂中央听经了。姨奶会意地点点头，暗中招呼小赵，转移到前排去。

小赵站起身，伸手握住衣襟下的手枪，快步来到李建福身后。李建福似有觉察，往后看了一眼，这时诵经开始了。就在众居士闭目诵经之时，小赵对准李建福的后脑勺射出了第一发子弹，紧接着又朝身上连开两枪。他哼都没哼一声，就趴在了地上。

佛堂大乱，姨奶将事先准备好的《杀叛徒书》的传单抛向人群，大声宣布本次刺杀的目的，趁着混乱，没一会儿，就和小赵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慧远法师端坐在佛堂上，像什么也没有发生一样，继续诵经。

郭三跪下了：“师父，血光之灾由智明而起，弟子造下罪业，自知业障深重，愿受佛祖惩戒！”

“阿弥陀佛，我佛慈悲，亦惩恶扬善，当初你落发为僧，其心已向善，如今日寇来犯，助纣为虐之人，佛门超度他们，也是他们的造化，阿弥陀佛！”慧远站起身来，平静如初。

郭三双眼垂泪：“多谢师父！智明得闻佛法太晚，因缘果报，故人生坎坷，幸得师父收留。从此之后，愿断一切恶，愿修一切善，誓渡一切众生！”

慧远法师双手合十：“阿弥陀佛，佛门广开，善者进来。佛门内乃清净修行之地，佛门外是五浊恶世之所，老衲久不出游，该出门了!”说着就离开了佛堂，只带一瓶一钵，留下郭三和智能和尚看护禅院。

云游，一般少则十天半月，多则一年半载，谁也说不准。

下期预告：吐真情书恒拙表白，藏名单小王费思量⑦2

◎作者 黄迎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