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丽

空山寂寂，古树丛生。这片古朴的山林中，老树丛生。山中的这些老树，不知已在此伫立多少年了，盘曲嶙峋的根，沉默安详；黑褐色的树干，挺拔冷峻；苍翠的树冠，淡然宁静；葳蕤的枝叶，秀逸洒脱。一棵树与另一棵树之间，或近或远，都能容人通过，虽枝叶相依，却又相互独立，将恬静、适度、从容抒写得淋漓尽致。

这些古老的树，不悲不喜，默默屹立。它们见证过多少斗转星移，经受过多少风霜雪雨，迎接过多少朝露晨曦？它们一定采集过春花秋月的曲调，听到过风清月白的曼妙，感受过花开季节的喜悦，享受过绿枝婆娑的美好，体会过“一叶落，知天下秋”的萧瑟、零落和飘摇……但它们依然无忧无喜，静静伫立。它们在这密林深处，看花开花谢，看春去秋来，所经历的每一次忍耐、每一次疼痛，当然还有全部的幸福，都虔诚地镌刻在心底，心怀悲悯，缄默不语。

空山寂寂，凝月淡淡。空山的傍晚，暮霭沉沉，冷月娟娟，星光婆娑，林木摇曳，疏影横斜……暮色渐浓，虫鸣升起，那或近或远、或高或低的婉转，如一季繁花烂漫，却又让人生出亘古空寂之感。此时，漫步林间，栖身于清风明月之中，会觉得身心都寄托给了苍茫的夜色，整个人已完全融于天地，浸润于大自然那浑然博大的沉默之中。

其实，她的空山，不在“白云回望合，青霭入看无”的山岭深处，而在她的心中，在她的身旁。当她感到疲惫、烦闷的时候，她会独自一人静静地走进这座空山，走进这片清宁。这是她在这个小城中最后的港湾、最后的心灵栖园。每当她走进这方属于她自己一个人的天地时，一瞬间，四下寂然，整个世界都澄澈下来。

在她的这片领土，她是她自己的主人。在这座空山中，她可以“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她可以与这山中的一草一木自由畅谈，她会恍然间觉得自己已悄然化身为这山林中静谧的一员：一片月华，几粒星光，一只栖息在枝头的鸟儿，一枚细小的落叶，亦或树下一粒渺小的尘土……她会觉得自己的世界在无限扩大、无限扩大，一直延伸到广袤无垠的远方，延伸到遥远深邃的星空……

她常想，这座山，也许就是她前世的一位长辈亲人，因为只要栖身于它的胸腹之中，她就像走进了一个温馨、恬静、厚重的无形的怀抱里，她的身心就会被一种来自于远古的宁馨所净化、所洗涤，一切欢的、喜的、愁的、苦的都会随风飘散，化为宁静、淡然。当走出它的怀抱，她就又找回了初心，重新拥有了那颗至真至纯的赤子之心，心中盈满悲悯，美和爱，就会从她的眼睛、笔端、声音里洋溢出来。

她常想，这座山，又或许就是她前世的一位故人，就如《大鱼海棠》里“湫”所说，“我会化作人间的风雨，化作青山，化作白云，永远陪伴着你……”不然，她怎会感到如此亲切？只要与它寂然相望，她的心中便会生出一片情深的美好和静怡。

年年月月，朝朝夕夕，她与这座山隔窗相望，比邻而居，默然相依，寂静欢喜。⑦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