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长在上世纪６０年代末的我，正赶上物资匮乏和文化生活荒芜的岁月，在我童年的记忆里，农闲时节，村里时常来一些耍猴的、玩杂技魔术的、哼鼓儿词的……

  记忆深刻的是一位哼鼓儿词的跛腿残疾人，从异乡来的，人们叫不上他的名字，只称呼他老汪、哼鼓儿词人老汪或者干脆叫他“鼓儿词”老汪。

  其实老汪并不老，板寸的小平头，４０岁上下，中等个儿，浓眉大眼，长得十分帅气精神，美中不足的是腿跛，若不行走，人们根本无法看出来。老汪嗓门大，声音洪亮。用现在的话说，他的声音特别有磁性，很有诱惑力。随便找个地方，牛皮小鼓一架，老汪坐在鼓后，腰杆挺着，绷得倍儿直，稳若泰山，话未出口，那架势已把我的魂魄勾去了。

  随着年龄的增长，才明白哼鼓儿词的“学名”叫说书，不过我们那里一直习惯称为“鼓儿哼”。想想也是，表演者右手握着鼓槌，左手指缝中夹着两块铁板，抑扬顿挫地哼唱着故事情节，这样的称谓着实是很贴切的。

  记忆犹新的是那年三夏生产忙过之后，在村东南的大桑树下，空旷凉爽，凭地势搭建的高高的小戏台上，一鼓一椅一老汪，台下是黑压压的人群。老汪右手击鼓，左手举过头顶，手指夹着的两块铁板富有节奏地阵阵作响，顿时，台下吵闹声停了，眼光齐刷刷地聚焦到老汪身上。老汪边说边唱边伴鼓作响，时而让手中的铁板脆响一声，身子左摇右摆，头晃来摆去，声情并茂，非常投入。台下静悄悄地，人们仿佛被引到了另一个世界，间或看到人们拍手微笑，不时听到啧啧的赞叹声。

  老汪在讲说的过程中，每当正面人物、正义一方占了上风时，他就声调激昂，把鼓儿擂得咚咚作响，并有节奏地让铁板锵锵应和，台下观众无不拍手叫好！说到反面人物孬种阴险奸恶，好人遭到挫折陷害时，他便声调凝咽，悲愤低沉，喉咙里仿佛发出哭声。鼓声也由强转弱，由弱而息。

  此时此刻，台下不免有些躁动，“坏人奸臣咋不让雷劈死，刀枪戳死”看头上桑叶风吹的样子，看周围人群中的脸色，实在听不下去了，便互相嚷着去庄稼地里或小树林里解手方便。

  时光荏苒，弹指一挥间，乡间的“鼓儿哼”早已偃旗息鼓，风光不再地消逝了。６（常杰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