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男的回答说:“她是我的爱人,她姓平,我姓郭。她在邮电局工作,我在水电局。”
“怎么称呼你?”孙离问。
“我俩都比你们大,喊我们老郭、老平吧。”老郭说。
孙离说:“郭大哥,你爱人情绪激动,你说说什么事吧。”
郭大哥刚要开口,平大姐把眼泪一揩,问:“你们还记得你们儿子出生那年吗?”孙离同喜子相对望望,猜不到平大姐要说什么话。
喜子说:“怎么不记得呢?那年下了大雪,天气很冷,我在月子里感冒了,孩子奶都没吃上。当时听医生说,生男生女都是一窝一窝的,那几天只生了两个男孩,剩下的全是女孩。”
平大姐说:“朱老师,就我和你生了儿子!”
喜子听了这话,脸上倒有了笑容,说:“哦,那我俩还真有缘啊!”
平大姐眼泪又出来了,说:“我这儿子好听话,又帅气,又聪明。前年考上了苍市大学,学土木建筑。”喜子说:“你儿子真优秀。我儿子在上海读书,他是学医的。”
平大姐说:“哪知道,半年前他得了急性肾病。先是治得好好的,最近突然肾就不行了,两个肾都坏死了。得了尿毒症,必须换一个肾。”郭大哥插了话,说:“自己儿子要肾,哪有二话说的?砸锅卖铁都要换!”“那是,那是!”喜子担心他们开口借钱,“换肾很贵吧?我们……我们……”
孙离始终没有说话,隐约感觉有些不对头了,他把喜子的手紧紧握着。他看这夫妇俩不像上门借钱的。果然,平大姐又大哭起来,说:“我们两口子争着要给儿子换肾,都去做了检查。哪晓得,检查结果一出来,医生说儿子不是我们亲生的!”
喜子慢慢地缓过来,痴痴呆呆,直着眼睛,半天才说:“老天啊!我恨儿子不亲我,老说是不是抱错了。我说的是气话,老天你为什么要这样报应我呀!我没有抱错儿子啊,亦赤是我的儿子啊!”
孙离抱着喜子,回头对郭大哥平大姐说:“我爱人不好了。你们留个电话,我会同你们联系,你们先回去照顾儿子。”
郭大哥留了电话号码,鞠了一躬,拉着老婆走了。听得门关上了,孙离的泪水也忍不住了。他抱着喜子,泣不成声。
孙离想得很清楚,那几天医院没有生别的男孩,如果抱错了就是他们两家相互抱错了。郭大哥家的儿子,肯定就是他和喜子的血亲儿子。喜子突然坐起来,睁大眼睛,黑暗中也望得清孙离的脸。她说:“老爸,那孩子要真是我的,我就得去救!儿子就是娘身上掉下来的肉,我命里欠他的就再挖一坨肉去。”
喜子的额头冒着重重的汗,孙离起身取了干毛巾,轻轻地给她擦着,说:“喜子,儿子是你身上的肉,也是我身上的肉。你的身体弱,要摘就摘我的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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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跃文 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