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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原性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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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年8月10日 星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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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原性灵
稿件来源:南阳晚报*南阳网

□王俊义

从青海果洛州玛多县到黄河乡,进入眼帘的,除了草原还是草原。

极目四望,绿缎子铺就的大地,无边无际。只有草原中间的河流曲曲弯弯,从天边的雪山上流淌过来,如同一根银色的链子,把草原分为不规则的两半。一半凸出的部分和另一半凹陷的部分,恰好隔岸呼应,合在一起,草原就会还原为一块天衣无缝的绿色绸缎。

零落在草原上大的湖泊,藏族叫做海子。海子的四周,是苍苍茫茫的青草。走近海子,掬起一捧清水,在六月底,还带着雪山融化之水的森凉。海子如同镜子,蓝得透亮,人的身影流进海子里,也会微微发蓝,变得透亮起来。

撩起海子里的水,就会想起诗人海子,生前是否到过草原,见到过青草包围的海子?假若见过,就会把一切纷扰洗净,或许就不会在山海关卧轨离去,也不会把生命定格在26岁那样青葱的岁月。

在海子的边缘,是羊群和牦牛群的伊甸园,它们啃草,它们追逐,它们度过一年里最惬意的日子。此时海子里的水,是它们的琼浆。它们成群到海子里喝水的时候,会在海子里寻找自己的影子。偶尔它们会找到一匹马的影子,那是牧羊人的马,懒散地在海子旁边的草地上漫步。偶尔还会找到一顶帐篷的影子,那是牧羊人的帐篷,飘散着一缕炊烟,同时飘散着奶茶浓烈的香味。傍晚,它们随着牧羊人的马蹄,走近帐篷,在自己很简单的栅栏,听着海子里的水声,和牧羊人一起入眠。

与羊群和牦牛群共享海子的还有野羚羊,还有草鹿,还有野驴。它们与羊群和平相处,它们与牦牛和平相处。羊群喝水的时候,它们挤在羊群里;牦牛喝水的时候,它们挤在牦牛群里。有的时候,羚羊在羊群很远的地方啃草,有野鹿夹杂在它们中间,羚羊和野鹿也会和平相处。有的时候,羚羊会出现在海子中间很小的岛屿上,谁也不知道它们是什么时候渡过湖泊,进入几百或是几千平方米的岛上,去啃食羊群和牦牛不会去啃食的青草。

傍晚,羊群归于栅栏,牦牛归于栅栏,大雨漫灌一样的晚霞,拥挤在草原上,把海子也覆盖了。羚羊没有栅栏,草鹿没有栅栏,它们比家养的羊群更自由奔放,在晚霞里,拥挤在海子的边缘,水里留下一排羚羊的逆光剪影。它们跳进海子的浅水里,趟出一行行的浪花。

当夜幕深沉,草原一片寂静,羚羊和草鹿,就在海子边缘入睡。深邃的夜空里星光闪烁,海子里也倒映出闪烁的星光。草原夜色寂静,只有羊群和牦牛在栅栏里呼吸的声音,流淌在草原上,如同一条月色下的河流。而在海子边,羚羊和草鹿的呼吸,如同夜风吹起海子的浪花,悄无声息地消失在海子里。

去年六月的某个黎明,我们经过黄河乡草原的海子,遇到了羚羊和草鹿们在海子边集结,总让人能感觉到它们是草原与海子的一部分,没有它们,六月的草原和海子会充满遗憾。也能让人感觉到它们在自由的状态里,充满了警觉。人朝着海子边走近的时候,它们会举起脑袋仰望一会儿,迅速奔跑到草原深处。羚羊和草鹿与人类保持一定距离,这是它们天生拥有的圭臬。

今年七月初又到黄河乡,海子依然,水量丰沛。草原上的河流依然,曲曲弯弯从草原深处流向黄河的某一条支流。草原依然,青草延伸到没有边际的地方。但是却因羊群转场到一百多公里的山地草原去度过夏天,海子和草原很是寂寞清净。

羊群走了,羚羊仅有寥寥几只,在海子边十分孤寂地啃食着青草。牦牛走了,草鹿也不见踪影,只有两只在河流边闲散的逍遥。走到海子边,人也很是寂寞。沿着海子的边缘走动,人似乎成了一只羚羊,所有的海子和河流都是人的。人也似乎成了一只草鹿,所有的草原都是人的。

带着没有见到羚羊群和草鹿群的遗憾,到了黄河乡,走进扎西的家。一个白铁炉子上,壶里的水冒着白色的烟雾。扎西身上带着老藏民的热情,拉过两把椅子让我们坐下。他不紧不慢地拿起两个青瓷碗,倒了两碗奶茶递给我们。我对奶茶是一往情深,喝了一碗,扎西又给我到了一碗。奶茶的奶味带着盐的咸味,给人一种暖意,从嗓子里布满全身。

扎西又给我一点奶渣子,我慢慢地品味着。奶渣子是奶中极品,也是藏民招待客人的佳品。很多奶才能熬出一点奶渣子,扎西拿出来招待我们,让我们在心底亲密了许多。我问扎西:“去年我们在海子边,很多羚羊和草鹿,今年去哪了?”

扎西说:“转场了。”

我问:“野生的动物们也转场?”

扎西说:“它们是有性灵的,它们比羊群还知道夏季是要转场的。”

我问:“它们转到哪里去?”

扎西说:“和我们的羊群在一起,和我们的牦牛在一起。”

我很是吃惊:“它们的牧场和羊群牦牛群是一样的?”

扎西说:“是的。在它们的性灵里,已经把自己融入到了特定的羊群里和牦牛群里。我们的羊群去哪里,它们也去哪里。”

我问:“它们跟你们的羊群一起走?”

扎西笑笑说:“它们比羊群还精灵呢,它们看见我们收拾帐篷准备转场,它们就提前走了。它们比我们的羊群提前三天到了高山牧场,我们到了,它们已经在我们的牧场里啃了三天了。”

我释怀。原来野生的羚羊和草鹿,竟然有这样的性灵,它们能感觉出夏季是转场的季节,也能感觉出牧民要在哪几天转场,提前奔向目的地。我问扎西:“它们不转场,在附近的草场啃草,不也很好吗?”

扎西说:“那恐怕是不行的,它们在附近草场啃草,草就被啃光了,到了冬天,它们啃什么呢?我们的羊群啃什么呢?附近的草场是留给羊群冬天吃的,也是留给羚羊们草鹿们冬天吃的。别看它们是野生的,它们的性灵明白这一点。”

我说:“野生的竟然如此聪明?”

扎西说:“它们很聪明,到了秋后,它们看到我们要收拾转场,又提前回到了黄河乡附近的草场。在黄河乡守着的牧羊人,看到它们回来了,就知道三天之后,自己的羊群也要回来了。”

告别扎西,我们再次走到海子边,与海子告别,与草原告别。此时我明白了羚羊和草鹿为什么有性灵。因为它们吃的草是有性灵的,它们喝的水也是有性灵的,自然的性灵悄然地走进它们的身体,慢慢地演化为它们的性灵。然后它们与天地的性灵连接在一起,与草原与海子的性灵连接在一起,与羊群的性灵连接在一起,它们就成了羊群的一部分,牦牛群的一部分,季节的一部分。它们靠性灵感知季节,感知转场,它们就在海子边和草原上自由而警觉地奔跑着,成为草原的精灵。

其实人在感知自然的时候,性灵并不如一只羚羊或是一头草鹿。因而人有时是很愚笨的,如同我。⑦3

王俊义,西峡县人。长篇小说《第七个是灵魂》获《莽原》2013年长篇小说奖;散文《伯在黄土里等我》被评为《北京文学》2015——2016重点优秀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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