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世界能独立设计、制造战斗机的国家寥寥无几。1998年3月23日，歼10在成都首飞，这是中国航空工业历经50余年，铸就的“工业王冠”。它的横空出世，将共和国拓路苍穹的历史分成了两段：一段是仿制，改进，尝试研制；一段则是自行设计，现代化的自主研制。不知不觉中，歼10已走过20年。那些曾是“机密”的故事，也慢慢解密……

靠5亿元起步

歼10的降生，源于一个建议。 1981年年底，时任国防科工委副主任的邹家华向邓小平同志建议，开始搞新一代歼击机，预计初期投资约5亿元。邓小平批示：“新歼项目较为重要，前期投资5亿左右，目前花钱也不多，拟同意。” “中国停下来，世界却在飞。”刘亚洲上将曾这样描述上世纪80年代初的中国空军。十年浩劫后，清点家底，空军装备实在惨得可怜。虽说我军拥有数以千计的歼6，但这种一代战机，只有防守之功，并无还手之力。脱胎于米格21的第二代战机歼7，1966年研制成功，刚开工就赶上“文革”。中国也曾下大力气研究高空高速的歼8，并于1969年7月首飞成功。然而，等到歼8达到实用化阶段时，以美国F16、法国“幻影”2000、苏联苏27为代表的主战装备已发展到第三代甚至第四代。显然，我们早被人家远远抛在后面。

空军现代化，买新机无疑是最快捷的方式。为了买不买“幻影”，空军曾组织专家研讨了一个月。最后一算账，部队的采购费用，只够买24架空机，要使用，不但要买飞机，还有地面维护、武器弹药等配套也要买，总共得花几百亿。 战斗机因其对抗属性，只能搞自主研发。

翱翔在祖国领空的歼10飞机

60%新品的挑战

1986年，歼10项目上马，宋文骢被任命为总设计师。 一架战斗机的设计，集成了一个国家工业体系的精华，而歼10的研制在当时是航空领域规模最大、技术难度最高、协作面最广的复杂系统工程。通过型号设计师队伍的组建，经过歼10的实战磨砺，一批年轻设计师成长起来。歼20的总设计师杨伟就是宋文骢的弟子，接班时他和宋文骢相差33岁。 按照国际上不成文的惯例，一架飞机上研制的新产品绝对不能超过30%。超过30%，飞机研制成功的可能性将大打折扣。而歼10研发过程中采用非常多的新设计、新技术、新工艺，就连原材料、元器件都要上一个陡峭的台阶。有人断言，“歼10的新产品率超过60%，这在航空史上肯定要失败的。” 上世纪90年代初，中国着手引进苏27、苏30等第三代战斗机。时任军委副主席刘华清问宋文骢：“老宋，歼10和苏27有何不同啊？”宋文骢进行了详细说明和对比，主张两架飞机各有所长，在作战中互相配合，都是解放军所需要的。最终刘华清拍板，“外国飞机再好，也是别人家孩子，歼10搞出来，才是自家孩子有出息”。1991年8月27日，他们终于让这架银色的全尺寸样机出现在人们面前。得知歼10的金属样机已经完成，中央和军队的各路领导都到成都参观，江泽民同志定调说“新歼是个宝，在某种情况下比原子弹都重要”，从此飞机研制踏入正常轨道。

15分钟逆转

1982年2月，第一次新歼方案论证会在京召开。会上提出新型歼击机的空战能力要优于现有的歼8Ⅱ以及苏联当时的米格23歼击机，争取性能接近美制F16战斗机。为此，沈阳飞机设计研究所（601所）和南昌的洪都650所，挑灯夜战，不到一个月就拿出了两个设计方案。 至此，新歼与宋文骢（后来的歼10总设计师）和成都飞机设计研究所（611所）还没有任何关系，他们甚至连参与竞标的机会都没有。航空部只是临时通知他们，来4个人到北京参加评审会，帮兄弟单位“参谋、完善”。 预备会后，时任航空部军机局副局长的王若松突然到房间找到宋文骢，开口就问611所是不是也有可供参考的方案？并要求他在评审会上做一个汇报。因为是临时安排，王副局长只为611所在日程表之外争取到了15分钟。宋文骢抓住机会，提出611所的方案。他的方案采用鸭式布局，可说是超越F16的“三代半”布局；更加大胆的是，采用当时在国内还属于空白的静不稳定设计，但军队对这种时髦的方案更加青睐。 4月，第二次选型会如期召开。宋文骢这回有备而来，他亲自用有机玻璃制作了一个飞机模型。经过5天激辩，空军、海军和总参都投了611所的票，认为鸭式布局更先进。而部分航空专家则担心静不稳定设计风险过大，从而转为支持601所的方案。第二次会议依然悬而未决。 为了用数据说话，宋文骢团队硬是把三年要做的试验，用一年完成了。1984年大阅兵中，歼8由于技术问题，没能飞天安门。同年，军方表态：希望发展有潜力的飞机。上级把宋文骢等人找去，问：“你们敢不敢立军令状？”宋文骢不假思索地接过纸和笔，又递给他的副手谢品，“你的字比我好，你来写”。一份斩钉截铁的军令状，催生了直冲霄汉的中国第一款第三代战斗机，项目代号“十号工程”。

首飞多磨难

全世界能独立设计、制造战斗机的国家寥寥无几。自主研发的涡喷15发动机迟迟难以出炉，一直是歼10最大的难题。

上世纪90年代初期，空军引进第一批苏27时，还多买了一些AL-31发动机。刘华清将军亲自拍桌子决定，给歼10换新发动机！然而，牵一发而动全身，更何况是心脏。换发动机后，整架飞机的管线布局都需要进行进一步的改动，几乎等于推倒重来。 1997年6月2日，新歼01机在132厂完成了总装交付。“十号”即将从发动机试车，到地面高速滑行，并最终首飞。谁能想到，接连两次，发动机开车试验失败。他们进行了从头到尾的排查、封堵，让发动机再次转动，战鹰的心脏终于能正常跳动了。1998年3月12日，距预计的首飞还有短短的十几个小时，机械员张凤贵发现，发动机运转时，机身漏下了不易察觉的三滴油。大家重新冷静下来，最终发现，由于俄方改装发动机的时侯，有8个密封处没有进行封堵，导致了发动机漏油。10天后，歼10再度站在停机坪上，可惜天公又不作美，阴霾笼罩着机场。从上午9点一直等到下午4点，气候条件勉强达到首飞要求。指挥员把试飞员雷强拉到一边：“雷子，能不能飞？”他坚定地说：“飞！”关闭座舱盖，他一下子全无杂念。点火、滑出、加速、拉杆，飞机腾空而起，雷强操纵战机，有条不紊地做着各种试验动作。按计划完成绕场三圈的飞行后，雷强又主动请缨再飞了一圈。17分钟后，战机一个灵巧的下滑，稳稳地落在跑道上。下了飞机，他抱住宋文骢说：“宋总，这才叫真正的飞机啊！” 一次划时代的首飞圆满地画上了句号。

从歼10到歼20

首飞不易，定型更难。 国外所有的第三代战机试飞周期均占型号研制周期50%以上，有的竟达80%。歼10试飞周期仅占整个型号研制周期的30%。国外的三代机试飞中，无一例外都有摔飞机的惨痛经历。在歼10的试飞中，虽然飞机出现过故障，但从没有一次事故导致机毁人亡，堪称试飞史上的“零伤亡”奇迹。 2006年12月29日，新华社报道：“歼10将成建制装备部队，形成作战能力”。这是歼10揭开了层层面纱，第一次在公众面前亮相。实际上，在此之前，歼10战斗机已经装备部队。中国空军的战略也从防守型，变为了“攻防兼备”，也实现了我国航空武器装备从第二代到第三代的跨越。 2018年2月9日，我国自主研制的新一代隐身战机歼20，开始列装空军作战部队，担负起守卫祖国空天的使命。其实，在歼10首飞成功之后，宋文骢就将试飞组织工作交给了杨伟，自己则继续带领气动设计小组，开始了下一代战机气动设计的摸索。最终宋文骢提出了“小展弦比升力体鸭式布局”，通过机头涡、前边条涡、鸭翼涡、边条涡、主翼涡等诸多涡流的耦合，达到了空前的气动性能。而这个布局，也进而发展成了现在的歼20。 从歼10到歼20的研制，中国跨代的两型战机首飞时间仅相隔15年，歼10研发培养出的团队，正展现了强大的设计能力，使得中国成为世界第二个服役隐身重型战机的国家。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