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青松

临窗赏雪，思接千古。

北国，雪的故乡；冬季，雪的温床。霰雪，雨水的精魂；瑞雪，腊月的珍品。雨夹雪，夹叙夹议的文字；风裹雪，抑扬顿挫的辞章。

寒潮强势来袭。我的南阳盆地，下雪了——像绒绒柳絮、点点杨花、片片鹅毛。雪花，洁白、晶莹、冷艳、悠然、曼妙，带来多少新奇与惊喜，又博取多少赞美与心仪！ 亲，你那里下雪了吗？

我踏雪而行，任飞旋的雪花扑面而来，粘袖入怀。问世间能有何物，比雪花更圣洁？白雪，把大地粉刷成一张光滑素净的宣纸，谁忍心在纸上涂鸦？雪白，将尘世脱俗成一处庄严肃穆的圣地，谁胆敢在圣地践踏？雾霾弥漫的当下，纯净的雪，格外稀缺；污秽随处的红尘，清洁的雪，尤为珍贵；心火旺盛的浮世，清寒的雪，多么难得。雪，洗尽人世铅华，留白纯净；雪，滤去浮躁喧嚣，余剩静谧。走在冰天雪地的原野里，我身轻焉，我心释然。琼枝玉叶的林木，萧疏荒寒的村庄，写意光影恍惚、苍凉悠远的冬景。在这玉洁冰清的旷野，我徘徊复徘徊，走不出来。

亲，你那里下雪了吗？ 临窗赏雪，思接千古。“天女散花”中，我深切体味到：郑板桥“晨起开门雪满山，雪晴云淡日光寒”，吴淑姬“烟霏霏。雪霏霏。雪向梅花枝上堆”的清冷凄凉；高适“千里黄云白日曛，北风吹雁雪纷纷。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的离情别绪；岑参“剑河风急雪片阔，沙口石凉马蹄脱”“纷纷暮雪下辕门，风掣红旗冻不翻”的彻骨冷寒；卢纶“欲将轻骑逐，大雪满弓刀”，陈羽“横笛闻声不见人，红旗直上天上雪”的壮美豪迈；杜甫“窗含西岭千秋雪，门泊东吴万里船”，李颀“野云万里无城郭，雨雪纷纷连大漠”的邈远旷达；卢梅坡“有梅无雪不精神，有雪无诗俗了人。日暮诗成天又雪，与梅并作十分春”的妙趣横生……哦，纯洁而安静的雪花，竟幻化出如此姹紫嫣红、摇曳多姿的诗文啊！ 亲，你那里下雪了吗？

都市喧哗的人语，嘈杂的车声，扰嚷的噪音，令人厌倦。雪日的宁静，着实稀罕，令人气定神闲。落雪之声，乃天籁之音。大音希声，闭目听雪，禅意心生。“冬宜密雪，有碎玉声”“乱云低薄暮，急雪舞回风”“夜深知雪重，时闻折竹声”“飞雪声，在竹间最雅。山窗寒夜，雪洒竹林，淅沥萧萧，联翩瑟瑟，声韵悠然，逸我清听”——晚清文人高濂之语，道出了落雪的妙音，乃雪夜听雪之经典，不可多得也。 “雪飞云起，夜窗如昼”“吹灯窗更明，月照一天雪”“水晶帘外娟娟月，梨花枝上层层雪”“雪月最相宜，梅雪都清绝”“昨夜醉眠西浦月，今宵独钓南溪雪”，这乡野清绝的梅雪月，当今骚动的都市里，何处寻得着？

“围炉夜话”，更是让我怀想的乡村雪夜场景。炉火红红，温热四射。围炉而坐，或与亲友食米花，话桑麻，瑞雪夜里说丰年；或与雅士煮雪烹茶，小酌绿蚁，高论清谈国与家。夜雪纷飞，浮想联翩——虔心敬意的程门立雪，温婉睿智的谢女咏雪，救危济困的雪中送炭，奋发读书的孙康映雪，忠君爱国的苏武牧羊，风雅清绝的踏雪寻梅……炉火的温热，苏醒了冬眠中的成语典故。在我脑海中，它们栩栩如生。 亲，你那里下雪了吗？

一个人静静地赏雪听雪品雪，雪之歌便在心底默默唱响。《2002年的第一场雪》《我像雪花天上来》《梅花雪》《梨花如雪》《千山暮雪》《寂寞之雪》……首首歌曲，如片片飘雪，纷至沓来。《北风吹》和《我爱你，塞北的雪》，是我的最疼和最爱。每当我听到《北风吹》的悲凉歌声时，眼前便雪寒屋贫，心中悲怆凄凉。此时，雪是苦难心酸的意象。每当我听到《我爱你，塞北的雪》优美的歌声时，眼前便雪映桃花，心中愉悦欢畅。此刻，雪成吉祥喜庆的化身。 歌在飞，雪在烧。

冰与雪，姊妹花。花开两朵，各表一枝，相映成趣。雪地的滑板，冰上的芭蕾，飞跃着青春；飞雪的韵致，蜡梅的清雅，华美着诗文。晶莹的冰灯，璀璨了灯火；精美的冰雕，巧夺了天工。 你那里下雪了吗，亲？⑦3

（作者单位：内乡县人民检察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