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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年3月15日 星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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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寨上庄的根
稿件来源:南阳晚报*南阳网

□王俊义

生活总是以某种惊喜的方式让每个人感谢生活。比如老家木寨的村路,忽然就和国道一样标准。修路的钱是北京顺义区的。他们喝南水北调的水,就拿钱反哺水源地。木寨河的水流进了一条叫丁河的河流,拐了一个弯流入鹳河,进入淅川和丹江交汇,最后流淌到北京去了。北京人说南水北调的水很甜,也顺带说木寨河的水也很甜,因此就拿出了两千多万,在木寨河边修筑了一条很当代的乡村道路。

这就是时代的力量,以一种震撼的速度,改变着一个村庄。

木寨还有个村庄叫上庄,有三个更小的村庄组成。一个叫头道河,一个叫窝里,一个叫上庄。大概因为上庄这个名字响亮,对外就统称为上庄。规范的道路经过头道河一拐弯,过了一座桥,就规范出了一个美丽乡村:上庄。红顶的房子,沿着山势坐落在一座山寨下边。站在桥上看上庄,很像是南方的一个村落。

上庄后边的山寨叫马头寨,远远看去,如同一个马头,脖子上披着马鬃,奔腾而去。抗战进入到1945年春天,马头寨发生过一次规模宏大的战役,被上庄的历史记载着。从春天开始,一直到秋天,村庄像是一个人,一直注视着这次战役的总过程。秋后上庄的人们回到村里,能看见很多丢弃的钢盔,丢弃的枪支弹药。童年时听经历过战争的人说,战争结束后,有人赶着马车到木寨来,用粮食换取战争遗留给木寨的钢铁和红铜。有人在捡拾炸弹的过程里,丢掉了生命。

马头寨,也是我们少年时代割柴时经常上去的山寨。在寨上,有一座不知道是哪个朝代留下的水井,井口盖着一个碾盘。就是大旱的季节,寨顶的水井也不会干枯。我们曾坐在这个碾盘上瞭望很远的地方,天气晴好的日子能看见县城的轮廓。那个时候我会背诵毛泽东的三十四首诗词,记住了苍山如海,残阳如血。上午瞭望,是苍山如海,傍晚瞭望,是残阳如血。少年时代的浪漫情怀,大概都与牢牢记住的三十四首诗词相联系。

到马头寨割柴,还有一个奢望,就是捡一些红铜弹壳卖钱。大的红铜弹壳,大概是重机枪的,三分钱一个,小的是步枪的,一分钱一个。挑着柴火回家,听见口袋里弹壳晃荡出的声音,那是很动听的。那个时候,有一种火柴盒大的小汽车玩具,九分钱一个,三个大的红铜弹壳,就可以换取一个。公鸡叨架也是个玩具,一毛五一个,五个大红铜弹壳,就可以换来一个。在上庄马头寨对面,还有个油葫芦沟,也是一个战场。我们曾在那里捡到了十几个生锈的手榴弹,不能退掉弹壳换钱,我们就把捡来的一些干柴点着,丢在火焰里烧手榴弹。当木柄燃烧完了,手榴弹里的火药就会散发出来一些很好看的火花,跟烟火一样动人。一个人处于童年和少年时代,拥有很多生命的时候,是不知道生命是只有一次的。大人说:你们不怕崩死啊。我们听了置若罔闻,依然是捡一堆烧了几次,没有一个少年被崩死。当然,那个时候都知道乌克兰作家奥斯特洛夫斯基关于生命青春和懊悔的那段名言,遇到了烧手榴弹,我们就把他的名言忘得一干二净。这些往事被我写进《战争遗留给村庄的》,发表在《北方文学》。写进《抗日的战壕》,被选入杂文学会和鄢烈山的两个杂文年选。

上庄被记忆的还有一棵巨大的枫杨树。树冠很大,夏天开会的时候,上庄的人坐在树根上,就是一个天然的绿荫会场。一棵树与一个村庄的每一个人联系得这样紧密,是不多的,上庄就是其中之一。安徽的宏村,有两棵巨大的枫杨树,生长在宏村外的水塘边。上庄这棵巨大古老的枫杨树,生长在河流边村庄前,和宏村那两棵枫杨树与宏村的关系也几乎一样。前几年,有幅摄影作品《根》,拍摄的就是一个九十多岁的老太太坐在一棵巨大的枫杨树的根部,成为摄影家灵感的样板。上庄的这棵枫杨树盘桓的根部,与那幅摄影作品里枫杨树的根部是一模一样的。

有了这棵古老的枫杨树,就有了美丽乡村的基础。一个没有一棵大树的村庄,你能说它很美丽吗?大概是不能的。因而被打造为美丽乡村的上庄,属于美丽村庄中最基本的美丽,就是有了这棵和村庄一样古老的枫杨树。到了上庄,在枫杨树的根部坐一坐,可能才是真正的乡愁吧?可能才是真正的还乡吧?假若是在夏季,坐在上庄枫杨树的树荫下,才能理解乡愁的滋味,就是老树的风声,就是一树鸟叫。假若是秋季,枫杨树叶子一半黄得像杨树,一半红得像枫树,再落上一两只鹳鸟,那才是乡愁美丽的画幅吧?

一个村庄有了老树,就有了村庄的根。木寨上庄,有了这棵老树,就有了自己的根。如今说乡愁,其实是在说每个人都要回到自己的村庄去,寻找自己曾经的根。无根之乡,是没有多少乡愁的。无根之村,乡愁是不会浓烈的。老树,是村庄历史最原始的典籍,回到村庄抚摸一棵老树,就是抚摸村庄的历史和原始。树的根是扎在泥土深处的,人的根是扎在乡愁深处的,回到自己的村庄,回到自己童年时代记忆最深的几棵大树身旁,或许就是根与根的情谊。

最近读美国的小说《飘》,也能读出大树与老家的关系。南北战争结束后,郝思嘉回到陶乐,让郝思嘉激动万分的,是生长在田野上的十二棵橡树。看到了那些橡树,郝思嘉知道自己真的是回到了家里,回到母牛的叫声里,回到了袅袅炊烟里。不论是哪个民族,对于村庄的怀念,可能都是从对于大树的怀念开始的。留下一些大树在村庄里,人对于村庄就有了一些深刻的念想,人就有了一些回到根的情愫。1945年秋天抗战胜利后,上庄的人回到自己的村庄,看见了老枫杨树的情感,和郝思嘉回到陶乐看到十二棵橡树的情感,大概是极为相似的。

上庄还有一个最基本的历史之根,就是一个村庄与国家的一次战争相联系。而战争的历史,是国家历史最沉重的部分。忘却了距离自己最近的国家战争,就是忘掉了自己国家历史中最沉重的部分。上庄的马头寨战役,记载了一个国家的历史与一个村庄的关系。回到上庄,回到马头寨,就会回到历史最为沉重的记忆里。一个村庄有了大树,记忆了村庄自然的历史。一个村庄有了战争的遗址,就记忆了一个国家的历史。因而木寨上庄这个村庄,成为一个美丽的乡村,走进它,就走进了村庄自然的历史,就走进了国家战争史的某个段落。

一个村庄,因大树而美丽。一个村庄,也因历史感而美丽。

2019年农历这个月初三的夜里,回到木寨,回到上庄。灯火辉煌里,那些红顶的房子,把灯火辉煌得更远一些。中国有很多美丽村庄,白天都是红顶房子,晚上都是璀璨的灯火。上庄,和很多个美丽乡村是一样的,也因红顶房子和灯火很当代地美丽着。一个时代的语境,在改变着乡村;一个时代的色彩,在装扮着乡村。走回自己老家的村庄,其实也走回了时代磅礴巨大的语境里。

上庄,在灯火的影子里闪烁,马头寨,在灯火的影子里,依然是昂扬的姿势。穿过灯火,走到枫杨树跟前,突兀的树根沉浸在灯火里。站在大树的根部,抬头仰望树冠,巨大的轮廓被灯火染亮。树冠的影子摇曳在天空的深处,光和影组合出一幅深邃的图案。借着灯光,去摸一摸枫杨树的根,似乎是摸到了村庄的根。

木寨上庄的根,就是乡愁的根。⑦3

王俊义,西峡县人。长篇小说《第七个是灵魂》获《莽原》2013年长篇小说奖;散文《伯在黄土里等我》被评为《北京文学》2015——2016重点优秀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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