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街 头
安 澜
六月的乡村
经历一场夏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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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年7月5日 星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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街 头
稿件来源:南阳晚报*南阳网

在街头,能看到菜根的泥土和露泽,看到弯躬的身腰和皱褶的脸。

街头像是在城市一隅的隙缝里掖着,小得很不起眼。

临时的地摊和棚子,混搭起一片斑驳,构成了乱哄哄的集市。清晨大家都来摆摊,中午就像大风扫过似的,剩下一条空街。这样的自由农贸市场,是从城乡接合部派生出来的露水集。城里人吃早饭时辰,城外的菜农已从地头采收好瓜果蔬菜、鸡鸭鹅肉、芝麻叶红薯干类的土产品,在这里展开新一天的营生。我也在这时来到街头接受艾灸,同时也成为一介吃瓜群众,看走马灯样来往的过客。这虽是一座城市的末端,却包容了城市和乡村的多种元素,像一锅混煮了许多谷豆的粥,让人品磨着原生态人境里的浓厚滋味。

离我不远的地方有一个抢眼的人物,她坐在一家活鸭店里。年轻光鲜的少妇,有珠圆玉润的脸,修长身材,看不清她的眼角眉梢有多少风情。但见那标致身腰,果绿色收身裙,清葱,鲜活,往那里一坐,就是一幅名画在那里。再细看,少妇腰间流线清晰,胸部饱满,最是穿旗袍的好身段。如穿了旗袍,双手抱肩,会是冷媚与出世的仪态。或穿越一下时光,手拿折扇站在雕梁画栋的绮窗前,沉思或听音乐,会是一朵纤尘不染的莲蓬。

不管从哪个角度看过去,她都是美人胚,是惊艳这街头的尤物。我有点不相信她是个店老板,可艾灸女孩说她就是个老板。像她这般颜值,在当下物质女人圈里,很有开发利用的价值。如果被哪个大款养成金丝鸟,她会在漂亮的笼子里,不用飞出去觅食,不用自己避风雨。如果去买个文凭傍个权势,钻进特别队伍里摇身一变,弄个正副科级别的官位,就会闪亮登场大小会台,或利益场。

可她什么也没有,也对那花花世界懵懂无知。她的存在感只局限于鸭棚里,一张折叠竹床上专心看手机。她边看边甩着腿,饱嫩的粉色小腿,在绿裙摆下荡来荡去。有时冷不防自个儿发笑,脆脆的声音仿佛从生命里溅出来的,嘎嘎嘎不分个儿,浑身跟着抖动,腰间线条也荡起浪头。笑得长披发抖到了脸上,她少不得扭头仰脖,把遮眼的头发别在耳朵后,露出了姣美的脸。这随性由意的动作,也跟街头一样毛边的,一点分寸感都没见,却见活蹦乱跳的女人天性,自由率真洒脱。让人联想到东北人唱的大姑娘美来,大姑娘浪。可鸭棚里的少妇只是和手机捆绑到一起,在恶搞的段子或视频里寻开心。微圈里可能有蓝颜在趣趣地撩,那是街头剧的戏外戏,无关吃瓜人的事。 不大一会儿,她忽然扔下了手机,拢拢长发,走到鸭笼前,打开了笼门。 我还没看清她是怎样把手伸进鸭笼,就见她抓了三只活鸭的脖子,拎出来扔到脱毛桶里。接着拿起案板上的刀,揪出鸭头扭弯脖子割一刀,三下两下收拾了。又一把揪住三只鸭的脖子塞到开水锅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按紧了锅盖。不管临终的鸭们在滚水里怎样扑腾,少妇只扭头看一眼手机。稍时再捞出来,鸭们已经魔变,成了赤裸裸的白条。

鸭子的生命在瞬间全部退场,街头如上演一部惊悚片。我看呆了,目不转睛,紧揪魂魄。接着,她把鸭们放到了案板上,抡开了大刀,上下纵横分割起来。从抓活鸭到分尸万段,少妇的动作足够麻利。鸭们也没有太多挣扎,只是乖乖呻叫几声,一点也没惊到街市。

待活鸭被分段成堆,我才把视线移开来,去看街上的人流,并竭力想把惶惑的心神切换到别的场景,找个理由缓和一下。街头闹吵吵的,赶集的人流正在涌潮。这普世的人境里,没人注意到鸭棚里的故事,也没人体会到有人随着少妇的宰杀,受到的心灵磨难。

我在几天后慢慢回过神来。因为文友们聚会时,餐桌上戏剧般摆出了鸭肉,大家都吃得很投入。街头鸭棚就是此餐桌的前世,我们和杀鸭的少妇,原来也在一条生活链上。可我还是摆脱不了街头的震撼,少妇当街杀生,从走进我的视窗,就再也删除不掉了。重新坐回街头艾灸时,我就想把视线再拉远些,尽量出了小街,把少妇的概念偷换掉。我想起过去对这条街的看法,只是一片纷攘尘世。后来能好好坐到街深处,是一位老闺密介绍这里有艾灸摊点。一个遮阳大伞棚,电动车上摆满了艾条艾桩艾绒和艾贴。这跟南方高档艾灸馆落差好大。可等坐下来体验了一段灸疗后,感觉肩部和颈椎轻松了许多。就隔三岔五来灸疗,兼观街头的来往客。从起初的远看,到细读美女老板,再从街头众生相上跳过去,往前边眺望。在这里,能看到菜根的泥土和露泽,看到弯躬的身腰和皱褶的脸。我从没看到少妇的鸭棚里出现过男人,只看到有小学生放学回来,在折叠床前写作业。她肯定有她的不容易,她可能是个寡妇,过着孤儿寡母的日子,一个红颜薄命者。她到底有怎样离奇的遇见,把人性锻压得那么强悍。

我起初对她的命题,是街头奇葩,是生猛海鲜。可后来,我听艾灸的女孩说,杀鸭的女老板的老公去南方打工受了伤,回来就卧床不起了。她又找了个男友,两人养着本家老公,在三角畸婚里过得相安无事。写作业的小孩是男友带来的,他很喜欢这个新妈。

我的命题被颠覆了,从脑海里跳出一个词:英雄。一个外表柔媚,骨血孔武的新版花木兰现世了。为了闯人生,她删掉了闺情杂绪,摆脱了小鸟依人,不屑美女的画皮,任凭在鸭屎堆里踩,也不去红尘里摇曳,行动为自己立了身。

我为自己曾经的奇葩命题,有点小愧疚。街头,不是让我怎样去观感解读的,而是怎样度我的。⑦3

张天敏,中国作协会员,邓州市作协主席,著有长篇小说《女人桥》,长篇历史小说《张仲景》,长篇网络小说《情人山庄》,小说集《半醒》,散文集《逝梦的河》、《流年》。

□张天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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